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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鱼电子回望“视觉文化巨人”丁悚

发布时间:2023/09/17    浏览次数:

  乐鱼电子回望“视觉文化巨人”丁悚“丁悚是时期上海视觉文化发生与发展的重要推动者,是国际化大都市上海商业文化的先驱与实践者,也是丰富多彩的上海都市文化的引领者。”

  “这是一个我们用现在‘斜气’(很)时髦、非常流行的‘斜杠’‘跨界’‘跨媒介’等说法来形容其工作与事业而绝无半点违和感的人。”

  早在6年前,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顾铮就开始酝酿策划一个展览,呈现他心中一位被时间湮没的“视觉文化巨人”的生平与作品。

  此人名叫丁悚,字慕琴,1891年9月16日生于时辖属浙江省嘉善县的枫泾镇(今上海市金山区),1969年于上海辞世。

  丁悚是漫画家丁聪之父,他不仅是一位创作颇丰的画家,也是美术教育家和艺术活动家。漫画、月份牌绘画、报刊封面插图、平面广告设计;摄影、客串戏曲、电台播音、撰写剧评、组织文化沙龙……举凡时期的各种视觉表达和传播样式,他无不参与,可谓亦玩亦专多面手,他的创作和生活曾是那个年代媒体争相追逐的对象,但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丁悚及其贡献鲜为人知。

  ▲《高上加高》,丁悚漫画,1933年,7.5×5.5cm,刊载于《社会日报》1934年3月20日第二版,丁悚家藏

  “我祖父在时期的文化圈也算是蛮有名望的闻人,但之后六七十年间确实已无人知晓。就个人因素来讲,他从20世纪40年代就患耳疾,后发展至双耳失聪,且50年代起又得了青光眼致右眼失明,不仅不能画画,社交也有了很大障碍,因此淡出社会活动。60年代他被戴上‘学术权威’帽子更不必说了,70年代拨乱反正、恢复名誉,但过程漫长,并没马上落实到他身上。80年代讲现代文学突出‘创造社’和‘文学研究会’,我祖父交往的朋友圈基本都属‘鸳蝴派’文人,自然会被遗忘。直到前几年提出挖掘海派文化,上海1949年前的文化史才开始被作为一个完整的文化生态来看待,除了‘新文化运动’的先锋作用,学界的研究目光更注重于关乎都市普通百姓的娱乐、传媒等形形色色的大众文化,我祖父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重新‘出土’了。”

  1944年至1945年,丁悚为《东方日报》撰写专栏“四十年艺坛回忆录”,记述清末海上艺坛奇闻轶事,内容包括鲜活生猛的文艺八卦、亲历亲闻的精彩趣事、前卫开放的都市文化等。近两年,丁悚之孙丁夏将祖父散见于报刊的这些文字集结为《四十年艺坛回忆录(1902-1945)》。阅读此书,你会发现,性喜交游的画家丁悚,以幽默精妙的文字,无意间绘制了一张时期海派艺界文士的群英谱。

  “丁悚是时期上海视觉文化发生与发展的重要推动者,是国际化大都市上海商业文化的先驱与实践者,也是丰富多彩的上海都市文化的引领者。”2023年春,由顾铮策划的“慕琴生涯——丁悚诞辰130周年文献艺术展”亮相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展览通过767件展品从历史深处打捞出一个创造力旺盛的丁悚。8月,顾铮又编著出版了《慕琴生涯:丁悚和20世纪现代艺术与文化》,“希望借丁悚的‘笔头’与‘镜头’,向今天的观众展示在20世纪前半期的上海展开的丰富多元的文化生态与趣味,一窥‘海派’新文化的原点与盛况。”

  旧相片里正襟端坐的丁悚穿中式长褂、戴圆框眼镜,“头势清爽”、风神散朗,颇具儒雅书生气。再看左下角,他将“丁”字画成一柄撑开的小伞,以“竖心旁”连起底下形似持伞人的“悚”字,戏谑生动的签名透露出这位“老画师”骨子里的顽皮心性。

  在丁悚斑斓多姿的标签中,漫画家是他最为人熟知且称道的身份。自1910年代至1940年代,丁悚在报刊上发表漫画作品数千幅,体量庞大的创作,反映了他对漫画形式和报刊视觉呈现的积极探索。

  “当时上海纸媒发达,大量见诸报章杂志的封面画、插图以及平面广告设计,他多主其事。他亲自操刀的这些图画,画面清新,构思独特,令各报刊版面生辉,读者争睹。”顾铮强调,“而在那个可以放论诡谲多变的时事民情的时代,漫画更是丁悚发表意见、参与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手段。无论是以连续画的方式展开的时事针砭还是独幅漫画的一针见血,都是他的拿手好戏。丁悚,因其漫画与平面图像而有功于纸媒的发达甚大。”

  1909年至1910年间,中国最早的日刊画报《图画日报》共发表7幅“慕琴来稿”,包括丁悚《是为外交者》《诸君不见此强权世界乎》等漫画作品。19岁手执漫笔初试啼声时,丁悚尚未受过专业训练,却能以流畅简笔勾勒出精准意象。例如在漫画《自治局议员之金钱主义》中,丁悚以夸张手法在议员便便大腹前画了个圆滚滚堆满钱币的巨型放大镜,借“X光镜之明见”揭露议员参与竞选不为投身地方自治、只为谋取权力和私利的虚伪面目,讽刺“此次城厢内外选举自治局议员怪状百出”。

  丁悚从小就喜欢东涂西抹,乡邻都夸他是“画神像神,画鬼像鬼”的“神童”。父亲早逝,丁悚身为长子,肩负养家重任。13岁那年他离开枫泾镇,只身前往大上海投奔亲戚,进入老北门昌泰典当铺做学徒时,他仍一心钟情美术。给《图画日报》投稿发表漫画后不久,丁悚便进入周湘(1871-1933)创办的中西图画函授学堂,近一年时间里,他专心攻习素描、水彩和油画。

  “周先生擅国画金石兼善书法,诗词也很好,西洋画是半路出家,似不如国画来得纯善,间亦常为报章作讽刺画,作风似丰子恺,而笔力造意皆胜丰而无不及。”丁悚评价周湘“性极刚愎,不愿为趋势媚俗之作品”,而他自己的签名也来自这位恩师的传承,“他的署名周湘两字,并行横写,开现在各家签西式名之先河,我作画的署名,就受了他的影响,也可以说完全模仿他的,他签得非常生动美观,我签得笨拙恶形。”

  周湘曾创办上海油画院、中华美术专门学校等多所艺校,徐悲鸿称其为“上海最早设立美术学校之人”。从丁悚在中西图画函授学堂积攒的《图画讲义》来看,周湘曾教过丁悚滑稽画(漫画)。“滑稽画之趣味在寄托,故其义要浅,其意要深。”周湘指出,画好滑稽画需采取夸张手法处理人物形象,以致“奇形怪状,令人忍俊不禁”。丁悚后来的漫画实践一直谨遵周湘的教导。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月份牌》,丁悚绘人,张光宇补景,月份牌约1925年,31.8×126.5cm,张伟藏

  1911年4月,丁悚与张聿光、钱病鹤、马星驰、沈泊尘等共同创办《滑稽画报》,虽然只出了一期,这却是中国最早的漫画刊物之一。这年8月,《申报》副刊《自由谈》创刊。据丁悚回忆:“我的作插画,即在《申报》初开报——‘自由谈’,由王钝根先生主编时最初露脸的。当时,治讽刺画的不多,惟亡友沈泊尘兄,可称此中权威。”他曾多次撰文追念好友沈泊尘,“他的讽刺画,我承认是我国一个空前的成功者,我平生所服膺的,也不过是他一人。不但他的思想有深刻的含蕴,而结构和线条之和美,在在使人沉醉而欣羡。”丁悚印象最深的,是沈泊尘一幅“闯巨祸的插画”,“画面是座宰猪的屋子,一德人赶一群猪猡进这宰猪的屋子,猪猡是协约国,因此,大触了英美人之怒……在他租界范围之内,竟发生这样反乎常情的作品,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大动乾坤,几引起国际大交涉……《申报》吃了这个大惊吓后,一直到战前,不曾登载过任何讽刺画。”

  1910年代至1920年代初,丁悚长期为《申报·自由谈》供稿,绘制大量漫画、插画和刊头插图,并多次参加“自由谈话会”,发表数篇游戏文章、短篇小说和剧谈;同一时期,他与王钝根、周瘦鹃等文人交往密切。作为《游戏杂志》《礼拜六》等文艺刊物的“视觉总监”,丁悚贡献了一系列极具审美趣味的封面画与插图。初期,他和这些艺文界同仁共同打造出一种消闲、娱乐、时尚的都市阅读文化。

  1914年,陈小蝶为丁悚画的《二分春色图》题诗,曾发感慨:“读慕琴的画,往往有诗,惜予笔不能达其意。”当时为杂志画封面,丁悚的作品最多见。1916年,年轻9岁的张光宇遇到丁悚时,“老丁在上海滩已经颇有成就、颇有名气了”,这是张光宇的感受,也是当时丁悚在社会中的线年后,丁悚与张光宇、张正宇、叶浅予、鲁少飞等人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漫画社团“漫画会”。作为中国第一代漫画家,这批先驱者为讽刺、滑稽漫画打开了新局面,他们创办的刊物《上海漫画》滋养并提携了后辈,开启了漫画艺术的黄金时代。

  约1923年,丁悚因画技高超被“猎头”相中,进入英美烟草公司从事广告画创作。作为中国广告界前辈,丁悚坦言“艺术家屈就商业”的“不自由”,“最感痛苦的是,厂商广告主持者不但都很主观,而且还缺乏美术修养的居多,不可能了解作者构思,往往吹毛求疵地挑剔、建议不合理的修改要求。一幅本来还不坏的作品,于是割裂得面目全非,令人哭笑不得。”

  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的月份牌曾是商业美术中的大宗,丁悚也是月份牌绘画的最早纵笔者之一。汪曾祺曾说:丁悚的画,“笔意在国画与漫画之间,这样的画,现在似乎没有了。”

  ▲大前门香烟名满中华 广告画 1925年 丁 悚 刊载于《英美烟草公司月刊》1925年第五卷第六期

  “余尝与丁君同车,丁君逡巡四顾,见少年女郎辄凝眸痴视不稍瞬。予讥其失礼。丁君笑曰,余岂好色哉?取画材耳。”据王钝根略带调侃的记述,丁悚曾在公车上毫不避嫌地“盯看”女性,却道只为积累“画材”。

  初期,结合仕女画和时潮风尚的“百美图”畅销盛行。青年丁悚名声鹊起与他绘制的多册百美图关系甚大。1916年8月,国学书室推出《丁悚百美图》(上册),由于反响良好,1917年2月又出版下册,丁悚一举成名;同年3月,中华图书馆发行《古今百美图咏》(四册),古装卷为丘寿年所作,上下册共100幅,时装卷由丁悚绘制,上下册共50幅;1918年4月,上海交通图书馆又出版了《丁悚百美图外集》。可以说,丁悚的百美图与他为《礼拜六》绘制的“封面女郎”曾风靡一时,引领时代风尚。

  “在丁悚的百美图中,或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或时髦女郎、窈窕村姑。她们短衣中裤,梳辫挽髻,时尚可人,居室的陈设也充溢着流行的空气。”徐廷华在《丁聪的老爸:丁悚》中写道:“在当时西风东渐的时代环境中,新思想影响着年轻一代的生活,也同样作用于丁悚。画中女子骑马、溜冰、踏青、写生、素描、拉提琴、跳交际舞、开车兜风、打电话谈情,无不摩登,反映了当年新女性与画家审美意识的超前。女子们个个楚楚动人,精神盎然,一派新生活的风貌。”

  顾铮指出,当时绘制一部百美图,既考验画家的现实敏感性,也是让画家大显身手的机会。“通过这一样式,他(丁悚)以精致的笔墨塑造了初期女性的现实与想象,为方兴未艾的市民视觉消费助力。”

  早在1913年秋,丁悚便受邀加入上海图画美术院(后更名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担任教务长一职。因其画名日盛,除了在上海美专教书,后又被神州女学、同济大学和晏摩氏女校等敦聘为美术教师。当时女性教育逐渐为世人接受,丁悚因女校教师身份更是获得了“取画材耳”的便利,掌握摄影技术后,他也借机聚焦“百美”,为女生照相。他曾说,拍摄“各校女生,那是我应尽的义务”。现今留存的丁悚掌镜的照片中,既有当时男女同校的美专女生的上课情景,还捕捉到了那个年代教会女校中的女生风采。

  关于女校执教旧事,丁悚也有记叙。“宋子文的夫人张乐怡女士,也是晏摩氏的学生……平素爱好修饰……也事浓妆艳服,一次我和瘦鹃、云龛们几位友好观影于北四川路的‘奥迪安’散场时,云龛忽发现在我们前面人丛里,有个极漂亮的女郎,怂恿我们:‘何不上前,一饱眼福’,这时我已看清是我们的高足张乐怡,说:‘万万不可胡来,那是我们的学生,如此行为,师道何在?’云龛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笑话,从前是常有的,因当时的我,担任的学校有好几处,男女学生也多,所以在游乐场中,往往连野眼都不敢多看,并不是自命为君子,实在是在其位而谋其政,地位犯就,不得不如此也。”

  美术教育方面,丁悚同样贡献卓著。他是上海美专这一“新兴艺术策源地”的首任教务长,该校的校长正是敢与军阀孙传芳就模特儿“斗法”的“艺术叛徒”刘海粟,丁悚回忆这位同门师弟说,“他自信力特强,一切不肯人云亦云,生平对于作品,力主创造。惟在初期,他的书画实在谈不到独具一格,魄力确伟大的,世人毁誉,皆置之不顾,我行我素,无论对于洋画国画,一股蛮力,可以在他的画面上观察得到。他事业的成就,也全恃他的一往直前的蛮干。假使要像我这样的个性,实事求是,按部就班的,恐怕一百个也抵不了他一个。”

  相较上海美专诸多名家,丁悚的影响力此前未被发掘。从1913年至1918年任教务长及其后教学至1928年间,他历任西洋画科、技术师范科、函授部和图案科教员,教授过石膏模型、临摹、写生、人物、水彩、铅笔画、图案制作、广告图案等课程……尽管教学成果累累,丁悚却自谦自嘲:“一个连幼稚园未尝踏进,遑论高中或大学毕业的我,竟会老着面皮,南面称师,不独在普通学校,甚至于做起大学和专门学校的教授来,虽然图画一课似乎例外,但‘胆大妄为’四字的批评,想总不能逃避。”

  “胆大妄为”的丁悚在美专任教期间确实有过不少创举:1914年,他与张聿光、徐咏青、刘海粟等发起振青书画会,出版《振青书画集》,作为教材范本;1919年,他与江小鹣、刘雅农、张辰伯、杨清磬、陈晓江等成立美术团体“天马会”,至1928年,“天马会”共举办9届展览,囊括国画、洋画、雕塑、摄影等多种式样,开中国美展之风气,那个年代响当当的画坛名将,几乎都曾参加过“天马会”美展。

  西画教学中写生取代临摹的改革经历了漫长的“斗争”,尤其是在写生问题上,丁悚曾在他的《画馀随笔》中辩析:“画家最有趣味的事,是写生。不论油画和素描,都觉得有无穷奥妙。有人说这是你们画画的不怀好意罢了,见了那赤身露体的模特儿,大概发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想,所以觉得趣味深浓了。我说天晓得的,这种趣味是在引起人的身体上种种线条构造的奥妙,和轮廓凹凸的奇异。天下无论何物的曲线,都不能比喻人的身体上的特别。这种话,只有画画的人晓得的……要学气候的变化,非习野外写生不可;要学轮廓和色彩的变化,非习写生不可。”

  师承周湘的丁悚,早年接受临摹教学,美专任教期间,在陈抱一启发下,他培养了对写生的认知和实践。“起初我国研讨西画者,类多临摹是尚,实不足为训,氏(陈抱一)即提倡写生为基本实习……那时所有教师颇多不稔教授之法,区区也是此中的一人,事前极感忧虑,恐贻后学者笑,氏慰藉有加,教我不必耽忧……授我写生中几部重要法则。”据丁悚回忆,当年陈抱一自建的画室还给他实践摄影提供过便利,“一次祁佛青和我觅得一款尤物,拟摄模特儿裸影,一时苦无适当地点,乃乘汽车至江湾,假氏画室实行,结果光线柔美为任何普通照相馆所不及”。

  尽管当年的那场美专模特风波,丁悚并非中心人物,但直到晚年,他都坚信雇用模特写生是美专的创举。另外,丁悚坦言,自己也曾痴迷收集“不论男女双人或单人的各国照片”,收藏最多时“几有千余种,西人所摄的秘戏占大半……国产不多,佳者绝少,单人的还可稍稍寓目,日本夸张画面的有十余种,西洋名手所制的,也近十来叶,线条至美,构图奇突”。

  丁悚50岁生日时,朋友们在沧州饭店为他祝寿,艺界名流一百多人出席,“友朋加入者甚踊跃,足见蜚声艺坛,且平素人缘之好也。”(《百合花》)

  1925年8月,丁悚举家迁入贝勒路天祥里31号(今黄陂南路847弄),据丁聪回忆:弄堂那个过街楼,叶浅予住二楼,楼下住过陆志庠,特伟住后面,张光宇住19号。丁家比较宽敞,一楼是客厅,丁悚夫妇住二楼,长子丁聪住三楼。一时间,这里成了群贤云集的大本营:张光宇、叶浅予、鲁少飞、王人美、黎莉莉、周璇、金焰、聂耳……每逢周末假日,各界俊杰进出,说事聊天乐鱼电子,八卦散心,甚至“蹭吃蹭喝”。

  后来成为常客的黄苗子,曾记下1932年第一次走进丁家的情形:“那天约是个星期六晚上,一大堆当时的电影话剧明星分布在楼下客厅和二楼丁家伯伯的屋子里,三三五五,各得其乐,她们有的叫丁悚和丁师母做‘寄爹’‘寄娘’。由于出乎意外地一下子见到那么多的名流,我当时有点面红心跳,匆匆地见过丁家伯伯,就赶快躲到三楼丁聪的小屋里去了。”

  当时还是中学生的丁聪,常坐在这些名人中间,听他们谈笑风生。聂耳来到丁家,年少的丁聪曾缠着聂耳走进他楼上的“亭子间”给他讲恐怖故事,“有次聂耳喝醉了酒,走到天井里,顺着墙爬到阁楼上去睡觉”;明月歌舞社那些大明星一得空闲,也总成群结伴来丁家玩,据丁悚回忆:“内中(薛)玲仙最为跳跃,一切把戏是她主动的居多。其时小儿一怡(丁聪)年龄和她们仿佛,玲仙于是常吃一怡豆腐,说‘以小白子(白虹)配给小丁,我来作媒’,(王)人美、(黎)莉莉、胡笳们从中和调,一怡大恚,见她们来了,常常避席,他独居的亭子间,有时被她们占住了,他只得不进去。”

  王人美、黎莉莉、白虹等成名后,跟随她们来丁家做客的,还有尚处事业发展期的周璇。周璇十二三岁在明月社当练习生时,丁悚就认识了她,并给予关照。周璇与“老丁先生”关系曾非常亲近,书信往来和赠照频繁,但在后来关于周璇的叙述中鲜见丁悚发声,丁夏表示:“我也有过这样的疑惑,曾问起祖母和父亲。祖母完全把周璇当小孩,觉得她不该离开家庭;我父亲说祖父在这件事上也偏向严华(周璇前夫)。当时社会几乎都站在周璇这边,甚至把她看作‘出走的娜拉’,祖父一贯远离是非,既然倒向一边,就不愿去凑热闹,回避了那些小报记者。严华再婚后就更不提旧话了。祖父年轻时也算是新派文人,主张女性走上社会、解放自我,但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跟不上时代,他以为女性该追求事业发展,但也要以家庭为重。”

  在2023年8月新近出版的《四十年艺坛回忆录(典藏本)》中,丁夏又增补了丁悚与周璇的12封信。“周璇给我祖父的这几封信,大多没有署明确日期,有日期的两封信,都是在1957年她回上海治病期间所写,信中周璇还称病愈后要去看望祖父,祖父自然十分高兴,还把此事告诉了几位好友,但没想到仅在最后一封写后两个多月不久,周璇却溘然去世,实在令人唏嘘。”

  丁悚家人收藏的照片中,有不少明星签名照,也有他本人拍摄的各界人士的照片。性情温和的丁悚是圈内闻名的“好好先生”,与朋友交往时,他因随身携带相机、又极具服务精神,常为身边的红男绿女掌镜留影。兼为摄影玩家和京剧票友的丁悚,因与一干名伶过从密切,还留下不少颇具文献价值的照片。

  “(荀)慧生出来时目不识我(丁),由沙游天每天教他识方块字,兼亦临摹字帖,也算他的天资聪慧,居然进境甚速,甚至后来连绘画也给他学会”,丁悚给这位“目不识丁的名旦”拍过一张倚着假山俯首勤读的照片,“慧生有一最大好处,乃是肯受人指点,每值下台后,总是遍询在座的,今天台上有何缺点,或须改革处,我们总是据实地告诉他,下次重演他必改正,他能居四大名旦之一,初非幸致也。”

  丁悚成为摄影发烧友,曾受好友郎静山影响。郎静山在《申报》广告部兼职时,丁悚就注意到了他的高级相机,“所置镜箱,虽不崭新,但牌子甚好,且是大四寸的反光镜”,但“分量特别沉重”,丁悚揶揄郎静山“无论到哪里,他这个像夜壶箱般的反光镜,总是随身携带,片刻不离,加了他一副温吞水腔调,真有些使人发笑。我们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他是‘拎夜壶箱度日’。”

  ▲《罗汉》,丁悚摄影,1928年,刊载于《上海画报》1928年 2月9日第321期,丁悚家藏

  “生平极好摄影”的丁悚,有时也站在镜头前“摆拍”,且玩心颇重。1924年,《半月》刊出周瘦鹃与丁悚合影,两人均以女装亮相,上方还有周瘦鹃14岁时的女装肖像,题为“瘦鹃化妆”,旁边附有说明:“所谓文艳亲王之倩影(十五年前摄)”。丁悚曾因这位“艳友”接下给小说画插图的苦差,“我记得有一回,给瘦鹃《半月》画《十丈京尘》和《剩粉残脂录》的插图。一张是浴堂里浴客,都是的,各人的画法不能有一些错的地方……一张是一个女子坐在低凳上和坐在铜床上给一个少年剪指甲……章法很难布置。我对瘦鹃说,你苦了我了,画这两张插图,比画十张有色彩的封面还难……岂不冤枉?”

  丁悚与周瘦鹃交情甚笃,两人相识自《申报·自由谈》时期,至周氏70岁时,交谊已逾50年。1964年,丁悚垂暮之年,恰逢周瘦鹃、郑逸梅与陶冷月七十寿辰,一群老友在上海老字号新雅酒家为三人贺寿,聚餐后合影留念。

  “这是一幅严肃甚至有点沉闷的照片,或许与人们老去的心境和时势都有关系。一起合影的22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沪上风头甚健的文化人,而平襟亚、程小青、陆澹安和严独鹤等人也都已年过七旬”。顾铮认为,这张合影“意义非比寻常”,令人深思“大时代下个体命运的沉重”——四年后的1968年,周瘦鹃在苏州投井自尽。再一年,丁悚因病去世。

  (参考:《慕琴生涯:丁悚和20世纪现代艺术与文化》《四十年艺坛回忆录(1902-1945)》等;致谢:刘海粟美术馆、顾铮、丁夏、胡玥、赵姝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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